星夜兼程、马不停蹄。
慕沉川听到了,突地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仿佛终于到了这一刻,她可以哭了。
没有那些假惺惺的眼泪,没有那些装腔作势的求饶。
她下意识的蜷缩了身体,不知道是不是眼泪掉个不停,连听到谢非予说话都觉得能够温暖人心,这几日她已经受够了所有的折磨,就似这刻才是解脱。
谢非予的手心温暖如斯,那是与他这个人周身散发出的危险气息极为不符的存在,他按住了慕沉川的手腕。
“朝廷里那些腥风血雨,就交给谢非予吧。”他很难得放轻了声音,竟叫人听在心头觉得有几分轻声细语的柔情。
谢家那万人之上的王爷站起身,走的头也不回,金红色的艳裳在黑暗中被流光都照透了几分光华。
走出府尹大牢的时候,蓝衫正候在门外,看到谢非予立马低垂下头恭敬退让。
谢非予这一次星夜兼程回来,连衣裳上似乎都能看到千里霜雪的影子。
“王爷,您刚回王城,是否……”先回王府,要处理的事有一大堆,九五之尊明日上朝又该如何应对。
蓝衫最是清楚,谢非予前脚刚到都城后脚就来了府尹大牢看慕沉川的现状,连府里的易先生都还没见。
“省了,去,请三司的大人喝个茶。”谢非予长袖一扬,星月的光辉就隐约落在他眉眼,不愠不怒的样子最是叫人心悸也心寒。
蓝衫颔首,他欲言又止:“要不要把慕小姐送去府里?”府里,自然是指贤王府。
“不必,”谢非予撇过头瞅了蓝衫一眼,“她留在这牢里比其他任何地方都安全。”
没有流言,没有猜忌。
要是贸然动了慕沉川,朝里那些心思恐怕真是要绕不过她了,现在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处理,这小东西一身的血债,是否该好好的偿还一下。
“王爷……”蓝衫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有话就说。”谢非予见不得自己身边的属下这副鬼样子。
“安国侯那边您要如何处理?”蓝衫将慕沉川告诉他的情况简单复述给谢非予听过。
“你通知了容则?”说是大理寺那晚上去了珍馐馆,那是王城里好多官员都知道的,“容则这人也算会变通,五城兵马抢先占了城,容则随后就带了大理寺把右候卫二十禁军给逮了。”还给套了个由头。
你说什么?
容则大笔一挥,说去珍馐馆花街赌坊来了个大查坊,结果呢,这右候卫二十禁军趁着九五之尊不在宫内就宽心怠慢了,由长官带着全跑来喝花酒下赌场,走走走,全部带走,关进了大理寺听候发落。
“是,属下怕右候卫的人听到风声推卸的一干二净,索性让容大人出面。”蓝衫连忙答话,喝花酒是假,要抓人是真。
这会儿,容则早就把折子都递交到龙案上了,当然你不能明着面说这些人要“翻天”了,你得给他们一点教训,打压一下他们的势头,让那些兴风作浪的人知道,天下是由谁做的主。
“做的好,”谢非予不知道是在赞赏蓝衫还是在赞赏容则,“商大人这官不至于丢,但恐怕要面壁思过一段日子,本王记得前两年的武状元还未及启用,该让那些老东西改朝换代了。”谢非予跨步踏上马车,月光躲进了云层。
“属下通知枢密院着手交替事务。”蓝衫对谢非予的打算一清二楚,顾太傅用人唯亲,六部算是个被阉割的小团体,右营又收归旗下,是时候折个法子用新人替换旧人。
谢非予在马车里轻声“嗯”了下,夜风撩起车帘,那谢家王爷闲闲懒的倚在狐裘上:“这要按本王的意思,就该让证据再‘充分’些,”一门心思整的什么结党营私的勾当,把这北魏天下放在自己的盘子里称量,你有这个胆,也得有这个手笔才行,“一群老东西霸占着尚书省真以为自己作得了天!不吐旧纳新,只知道党同伐异,任是你出类拔萃抵不住一句同门情深,简直胡闹!”
平日里那些官员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作罢了,毕竟这朝廷内部几党相争制衡也不见得是坏事,可前提得是这江山稳固,谁要是把主意动到了社稷的头上,那便是自寻了死路。
容则把人逮的七零八落,朝里顿时就人心惶惶,私底下议论纷纷九五之尊才离王都几天,全城都闹翻了。
又是皇亲国戚的凶案,又是禁卫军的懈怠职责。
所以达官贵人们已经不想了解什么安国侯府的两个小姐是不是因为羡慕嫉妒恨才下的毒手,女人家的把戏,那都是小儿科,现在更是诚惶诚恐那些人上人会不会借题发挥,到时候自个儿的乌纱帽就不保了。
蓝衫沉着声没有多言,自家主子看起来好似漫不经心却着实有了不耐的愠意,他更知道谢非予所谓这些事的目的,至少先把目光从慕沉川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东西身上移开,才好替她解除那些枷锁,转移目标,这对谁都好。
都察院、大理寺、三司,谢非予这个晚上周转的地方不少,眼看着晨曦都穿透了云层间隙,一缕缕斜斜落下。
蓝衫未觉困顿,跟着谢家王爷你只会深觉这人心的不可救药。
谢非予揉了揉额角,艳红的衣衫早已被霞光浸透,似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