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慕沉川听到了,下意识的瑟缩了下身体,犹如惊弓之鸟,诚然,被关押在大牢中的时日,她不曾畏惧过什么,竟畏惧这脚步声。
每一次都像极了从幽深沟壑中爬出的绝望枯骨,将人拉扯入万劫不复。
她可笑。
笑自己。
这脚步声轻缓,好像踏过了烟尘却不沾染半分,有一些落花沉寂的味道,红梅的香意带着凛冬的霜雪。
然后,金红艳羽的花就开在了眼前。
慕沉川躺在地上,老实说她的状态不好,姿态不好,就如同苟延残喘的小狗,她使劲的抬头想要看一眼,因为她已经知道来人,终于,不用那么提心吊胆的想着所有的对峙--终于。
终于,她等到他回来了。
谢非予。
凛冽如同霜花之间的红梅,傲然于世,凤凰涅槃下的金羽带着你从未敢于流泻的轻蔑姿态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喀”,牢门似乎根本没有锁,那男人轻而易举就打开了,他只是这么高高在上的看着黑暗中卷缩着的小东西。
他不说话,她也只有呼吸声,似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时间时光都静谧不动。
“本王离城未满月余,你就把自己送进了大牢两次,慕沉川,”他的声音冰冷的好似没有任何温度,霜雪便落满了枝头,“你可真是有能耐。”
慕沉川张了张口,她的声音很细小,不在乎那人上人究竟是怒了还是恼了。
“莺歌死了。”她只说了这么一句。
“本王知道。”他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慕沉川喉头一紧:“我杀了慕涵瑶。”她哽咽着,在谢非予面前再也不用半分的隐瞒和掩饰,那些都是假的,假的,在这王爷面前,分文不值。
“本王也知道。”谢非予低垂着双眸,他听到了那些噎气的声响,好似带着几分不甘却又决绝的口吻--那说明这小姑娘很清楚自己做过什么并且毫无悔意--嗯,像他认识的慕沉川,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慕沉川再也不说话了,仿佛她只是想告诉谢非予这样的事实,她嗅到一些尘埃低落到泥土里的气息,还有着风尘仆仆霜雪的气息,带着一身的红梅凛冽能将人的心肺都搜刮干净。
“蓝衫把你救出来,你就来找赵鄄城,很好,”谢非予的话中有着几分赞赏,“你还知道,谁可以留你一条命。”
--赵鄄城。
她必须留在府尹的大牢才能保证自身的安全,因为没有人敢在赵大人这里动用私行杀人灭口,尤其--尤其这小姑娘可是大张旗鼓的把自己送到了府尹府,整个都城的老百姓现在都知道安国侯府出事了,慕四小姐被关押在赵大人处。
那么,谁还敢轻举妄动。
慕沉川有办法留下自己的命,再不堪,只要活着就好。
慕沉川低低喘了口气,似笑非笑:“臣女,可要留着命……见王爷您呢。”
男人微微愣了下,她的话中没有任何的委屈,没有那样哭闹喊叫着自己的冤情,更没有任何仰仗着那些人口口声声的殊荣,反而是这样平静的等待他来到自己面前,然后还偏生要泯然着几分血性和倔强,诉说自己的罪状。
罪状。
我杀了那个杀死莺歌的恶毒的女人。
看啊,谢非予--我千方百计的留下这条命,不过是要你看一看,看看,慕沉川成就的自己。
慕沉川算不算锋利的刀,谢非予不知道。
他蹲下身,红色的长袍逶迤在地,那些血腥弥漫叫他不满的蹙眉,他想了想,终是伸出手,指腹轻而易举就可以触碰到伤口处那些如同沟壑的皮肉。
那里现在血肉模糊,那里也曾经为谢非予所救。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刹变,只是黑暗中谁也看不到,他的指尖掬起了慕沉川凌乱发髻的一小咎碎发。
“本王回来了。”他只是单单的说了这么一句。
谢非予回来了。
星夜兼程、马不停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