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沉川后槽牙一咬,就好像知道谢非予这样的人在想什么,她抢先了一步开口:“王爷,臣女的小命不值一提,可您不同。”谢非予,一举一动,一生一死都关乎是多少人的目光和身家性命。
谢非予不知在想什么,他抬手抵在自己的额头触碰了下,仿佛想证明自己的意识是否还清晰,毕竟疼痛有时候叫人清醒,有时也叫人麻痹。
没有谢大佛爷的话,慕沉川并不敢上前。
那男人轻喘一声:“替本王斟茶。”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茶盏,声音也不知是因为无法再强制还是刻意放轻柔了,如今听来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慕沉川心领神会,她很清楚,谢非予现在的身体很虚弱,痛苦且难受,他连要跨出这个门可能都举步维艰,这一盏茶,只有慕沉川能替他拿。
她福了福身连忙斟满了清茶就递给他,谢非予看着那茶盏却迟迟不伸手去接,他稳了稳心神,
片刻抬起那金红艳裳的长袖,指尖触碰到茶盏,有着温热的温度,慕沉川放手的那瞬,茶盏微微一倾--谢非予的手指带着颤抖根本没有办法接稳它。
慕沉川意识到了,地上的那一盏茶恐怕就是这样摔烂的!
她反应极快,连忙双手一护,将茶盏稳在谢非予的手中,还轻声道:“王爷小心,茶水烫手。”
她微微一笑,给足了那男人想要保存的颜面,不是因为谢非予现在的状况难以接稳一盏茶,而是茶水烫手--她心思敏捷,知道这个男人在意什么,要保全什么。
谢非予却沉默了,慕沉川也没敢动,两个人的手护着茶盏,他的指尖就碰到了慕沉川那细小的指腹,带着异样的温度和柔软,大抵女人的肌肤骨肉就是可以如此温柔抵触。
他竟一时没想要抽手回来。
“蓝衫,去接易先生了。”他只是淡淡道了一句,算是给了天大的脸面回答慕沉川的疑问。
“易先生?”慕沉川并不认识,她将茶盏就着谢非予的手送到了男人的跟前放置好,“是能帮您的人吗?”许是谢非予认识的医者,他这个状况定然不是突发的,而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那么这个易先生一定是最了解他身体状况的人。
谢非予不点头,他只是轻呷了一口温茶。
“您这毒,是有多久了?”慕沉川思略两分,还是迟迟缓缓的开口,积年累月下来的情况,仿佛到了这一日突然的发作了起来。
谢非予眼角余光瞥她一眼,很显然,他不愿意多说,慕沉川对于谢非予来说,不过是一个“外人”,安国侯府,与他贤王府从来都没有一条绳上的交情。
慕沉川却一愣,她突地伸手按下了谢非予的手臂,那茶盏一晃就颠簸出了水渍打湿了桌案一角,在这温暖的小房间内,谢非予的手冰冷异常,慕沉川方才接茶盏的时候就察觉到了,那让她以为是自己的一时错觉。
明显不是。
“慕沉川,你放肆。”谢非予眉头一蹙就有些恼了,慕沉川压着他的手腕,已将他艳丽的金红长袖捋了起来,可偏偏,谢非予现在的力道还不足以反抗这个小姑娘。
谢非予,恼,却有两分无可奈何。
慕沉川才不管这大爷又要治她什么大不敬的罪,反正她这颗脑袋不早就是谢非予的囊中之物么,更让她在意的是这男人的手腕寒意从生,仿佛是从指间开始一点点冰冷冻结上去从而消散了力道的凝结,难怪方才他根本接不住一盏茶,可更令慕沉川瞠目结舌的事就出现了--手肘未到五寸许的地方,竟能从皮肤下看到些许隐约的红点,大约米粒大小,仔细看的话就能发现,它们还会,蠕动。
是活的!
有什么活物就在谢非予的手臂上,游走。
慕沉川背后一阵发麻,她手心颤抖,凉凉的抽气声就逸了出来。
“这不是毒。”谢非予并没有那么大惊小怪,或者说,许多年下来,他已经司空见惯。
“是蛊。”慕沉川轻声接话。
谢非予对此微微有所错愕。
“这些红色的活物就是小蛊对不对,生在血液之中,若不能去除就会沿着血脉心肺而上,看起来象是饮血和吞食为生,”慕沉川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拔腿转身就去身后的檀木柜子里翻箱倒柜的找东西,“母蛊生奇不生偶,得想办法把这三只虫子取出来。”
“没用的,”谢非予轻言,很清楚自己身体里有着蛊虫,“母蛊在新旧交替之时产下小蛊,易先生会来帮忙。”言下之意,用不着你慕沉川绞尽脑汁想有的没的,或者在这里,多管闲事。
这也不是慕沉川能够处理的问题。
“等易先生来要到何时?”慕沉川皱眉回嘴就是一句,她丢出一根刚从抽屉里找出来的小银针,伸手抓过那也就在这种时候不能反抗于她的谢非予,“你好好看看自己的手臂,这些虫子要去哪里?!”她有些对谢非予生气。
对他这种仿佛是看淡了生死和折磨,一副明知却无所谓的态度生气。
都这样了,还要逞强做什么,还要维持那些死要面子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