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她总想着去山上看日出日落,爷爷就在家里建了这处观星亭,攀登到高处,坐在亭外的平台上也能欣赏到最美的日出日落。
重阳要登高,鹿之绫选择爬爬观星亭。
她独自爬到最高处,望着整个又空又静的鹿家,回忆她和哥哥们,长辈们在每一处聊天、玩闹的场景……
那一张张笑脸消失在无声中。
鹿之绫茱萸插在亭子里,一转头就看到一个小院里门窗大开。
那一格小小的窗户里,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忙碌。
无端的,鹿之绫的唇角勾起,好像荒芜上涌出一点人烟,那种力量温柔地侵入她的心里,填补一些窟窿。
下台阶时,鹿之绫有些走不动了,停下来休息。
等米叔找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歪着头睡在长阶半腰的的鹿之绫。
在自己家里,她是哪都能睡。
米叔走上台阶,一步步迈到她身旁,没有碰她,而是在她身旁坐下来,低下头,一双深眸透过面具空洞看她……
她穿着一件浅绿的长裙靠在台阶旁的石头,面容白净温柔,嘴角弯着浅浅的弧度,长发拢在肩的一侧,白色绑带随风飞舞,像一株石头上生长出来的嫩芽精怪。
没有灵魂,只有血肉的精怪。
米叔坐在那里陪着她,一直陪到黄昏,大片的晚霞垂坠下来,急急地涌进鹿家,他才站起来,将人从石阶上横抱起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下去。
……
下元节。
鹿之绫没过过这个传统节日,印象里,长林区这一片也都不过。
不过米叔一早兴冲冲地提着菜来,准备做一桌素斋。
午餐过后,米叔还请了两位唱评弹的老师到家里来。
鹿之绫的家人多,喜欢的戏种五花八门,口味遍布全国,但有一样是大家都喜欢的,就是评弹。
她提过一嘴,没想到米叔记下了。
家中专门建的戏亭已经荒凉很久。
两位穿着长袍和旗袍的老师抱着三弦和琵琶落座,擦得干净不染尘灰的亭栏上雕镂着一些戏曲的人物表演,芭蕉叶长得很高几乎要探进亭子里。
两人融进江南建筑的景致中,仿佛勾勒出一幅令人神往的江南画。
鹿之绫和米叔坐戏亭下方的椅子上观看聆听。
琵琶声一起,吴侬软语的唱调缓缓而来,讲述一出独属江南的故事。
她奶奶最喜欢这一出。
鹿之绫安静地欣赏着两位老师的表演,听到投入时,她甚至会感觉自己回到了过去。
那时,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听评弹,六哥像个猴子一样在人群里蹿,然后被大哥叫到一边罚站,五哥学着唱评弹,唱得怪腔怪调,被爷爷直接用胶布贴住了嘴巴。
奶奶最喜欢这一出。
烟雨江南,泛舟湖上,命中注定的相遇。
鹿之绫听得很投入,连旁边的吃食都没动一口。
一出曲目听完,她微笑着转头,就见米叔歪头坐在圈椅里,不用揭他的面具细看,她就知道他睡着了。
唱得有这么催眠吗?
趁着两位老师休息,她靠过去唤米叔,“米叔,米叔。”
“……”
米叔幽幽醒过来。
“你是不是累了,累了去睡一会吧?”她轻声说道,在椅子上睡觉太难受。
米叔摇摇头,抬头看一眼亭子里两位评弹老师,拿出手机。
鹿之绫靠过去看。
【我没睡,只是在闭眼听,这出《梁祝》真感人,我喜欢。】
“……”
鹿之绫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米叔,这是《白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