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报告在陈默手中微微发颤,纸页边沿被攥出细密的褶皱。解剖照片里,死者肩胛骨处的菱形烫伤像一只睁开的眼睛,与二十年前福利院火灾现场发现的焦尸伤痕完全重合。
陈队实习生小周抱着档案袋站在门口,技术科刚复原了便利店监控。。。。。。
陈默猛然抬头,监控画面定格在深夜两点十七分。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背对镜头,左手小指不自然地蜷曲——那是他三年前抓捕逃犯时留下的旧伤。
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腰带。记忆里那个暴雨夜,他分明在公寓查看案件简报。可监控时间戳显示,同一时刻自己正站在第七名受害者的家门口,右手握着警用配枪。
审讯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陈默盯着单向玻璃里蜷缩的少年,对方手腕内侧的月牙形胎记在冷光下泛着青紫。这个自称目睹凶杀过程的目击者,此刻正用他的惯用姿势转着铅笔——笔尖在笔录本上戳出密密麻麻的小洞。
2003年11月23日,滨江儿童福利院。少年突然开口,声音像浸过冰水的刀片,地下室的铁门有六道锁,最上面那道挂着Kitty猫挂坠。铅笔咔嚓折断,殷红血珠从虎口渗出,你记得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吗陈警官
玻璃幕墙轰然炸裂。陈默看见十五岁的自己跪在浓烟里,铁架床的阴影中传来钥匙相撞的脆响。有人哼着走调的儿歌,燃烧的窗帘裹住女人焦黑的右手,那枚银戒指熔化成液态,一滴一滴落在他颤抖的睫毛上。
醒醒!冰凉的手掌拍在脸上。陈默睁开眼,发现配枪抵着少年的太阳穴,自己的食指正扣在扳机护圈上。审讯记录散落满地,其中一页用稚嫩笔迹写着:小树要保护默默。
走廊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少年突然笑了,沾血的手指抚过枪管:他们来了。这次轮到谁消失呢陈警官尾音消失在撞开的门缝里,陈默听见此起彼伏的惊呼,看见防暴盾牌上映出自己猩红的瞳孔。
防暴盾牌折射的冷光里,陈默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少年手腕上的月牙胎记正在渗血,那抹猩红与他虎口处的旧伤重叠——三年前抓捕人贩时被匕首划开的伤口,此刻竟在相同位置绽开新鲜的裂口。
放下枪!副队长老张的吼声震得空气发颤。陈默这才发现审讯室挂钟停在凌晨三点十四分,而记忆还停留在昨晚十点查阅监控的时刻。五个小时的记忆断层像被利斧劈开的裂缝,正汩汩涌出冰凉的恐惧。
少年忽然抓住他的手腕,力度大得不似人类。陈默看到对方脖颈浮现出细密的红疹——每次压力过大时自己就会起的应激性荨麻疹。他们在说谎。少年贴着他耳畔呢喃,呼出的气息带着淡淡的枇杷糖味道,记得吗你八岁那年发高烧,妈妈也是这么说的。。。。。。
玻璃幕墙突然爆裂。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破碎,而是记忆如潮水倒灌。1998年暴雨夜,女人枯槁的手掌覆在他滚烫的额头,医用酒精的味道混着枇杷糖的甜腻。铁门开合的吱呀声从楼下传来,母亲把他塞进衣柜时,腕间的银镯磕在木板上发出闷响。
陈队!小周的声音刺破回忆。陈默浑身一震,发现审讯室空无一人。防暴队围成的包围圈中央,只剩他独自举枪对着空气。地板上散落着带血的铅笔碎屑,其中一片粘着张泛黄的照片——七岁男孩站在儿童福利院门口,右腕月牙胎记清晰可见。
老张的配枪依然指着他太阳穴:解释下这个。证物袋里装着枚染血的警徽,编号0217在冷光下泛着幽蓝。陈默摸向自己左胸,警服内袋空空如也——那正是他三天前丢失的警徽。
第七具尸体口腔里提取到你的DNA。法医苏晚晴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白大褂衣角沾着星点血迹,死者在遇害前咬破了凶手右手虎口,创口形状和你现在的伤痕完全吻合。
陈默低头看着渗血的右手,审讯椅扶手上留着五道抓痕。最深处嵌着半片指甲,在强光下泛着青灰——那是长期服用抗抑郁药物特有的色泽。
走廊尽头传来高跟鞋叩击地面的脆响。心理顾问林夏抱着病例夹穿过人群,米色风衣掠过陈默肩头时,他闻到若有若无的檀香。应激性解离状态。女人将沙漏倒扣在桌面,琉璃砂粒开始无声坠落,建议对陈警官进行72小时隔离观察。
陈默被反铐在医疗床时,瞥见监控屏幕闪过某个画面:深夜的证物室里,自己的背影正在翻阅二十年前的案卷。画面时间显示是昨天凌晨,而那个时间段他应该在家给警犬喂食。
暗红色血珠顺着约束带滴落,在床单上晕开诡异的图腾。当第一缕晨光穿透百叶窗时,陈默听见童谣声在耳边响起。铁架床的阴影里,浑身焦黑的男孩正在堆积木,每块积木都刻着受害者的名字。
第三个游戏要开始咯。男孩转头微笑,左眼窝里插着半截铅笔。
医疗床的约束带勒进陈默腕骨时,他闻到消毒水混着焦糊味的诡异气息。林夏手中的镇静剂折射着冷光,针尖悬在静脉上方三厘米处突然停住——监控屏幕突然跳动的画面吸引了所有人注意。
那是二十年前的福利院平面图,此刻正被鲜血涂改。原本标注厨房的位置画着扭曲的十字架,而陈默刚刚滴落的血珠恰好浸透了地下室入口。
等等!苏晚晴突然抓住林夏的手腕,他指甲里的帕罗西汀浓度超标四倍,这会引发记忆皮层异常放电。法医手套上的血渍在屏幕蓝光下泛紫,我上个月给他开的是舍曲林。
陈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碎片如刀片划过神经:深夜里拧开药瓶的左手,腕表显示三点十四分。药片倒在掌心时泛起诡异的靛蓝色——那根本不是抗抑郁药的色泽。
林夏的风衣下摆扫过医疗仪器,心电监测突然发出刺耳鸣响。陈默在剧烈头痛中看见两个重叠的时间轴:监控录像里自己昨夜出现在证物室,而记忆里同时段正在给警犬梳理毛发。但当他看向右手无名指,常年戴婚戒留下的白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新鲜结痂的咬痕。
你篡改了我的用药记录陈默挣扎着抬头,却发现林夏的瞳孔在某个瞬间变成琥珀色——就像福利院火灾里被烧死的看门犬。
焦黑男孩的积木倒塌声在耳畔炸响。陈默突然想起第七名受害者的尸检报告:死者舌骨断裂角度与五年前自杀的福利院院长完全一致。而那个暴雨夜,他分明看见院长办公室的吊扇上挂着条褪色的红领巾。
陈警官应该看看这个。林夏解锁平板电脑,1998年福利院收养登记表在屏幕上展开。七岁男孩的照片下方,陈默的签名笔迹稚嫩,而紧急联系人栏里赫然是苏晚晴的身份证号。
医疗床突然剧烈震动。陈默的视网膜上残留着奇异的视觉暂留:二十年前的苏晚晴穿着护士服,正在给福利院儿童分发枇杷糖。而此刻站在眼前的法医右耳垂上,三颗黑痣的位置与记忆中的护士完全重合。
第六名受害者的齿模比对结果出来了。老张举着鉴定报告冲进房间,却在看到屏幕时僵在原地。泛黄的案卷扫描件上,儿童拐卖案主犯的照片被血手印覆盖——那人的左手小指呈现不自然弯曲。
陈默的喉间涌上铁锈味。记忆闸门被某种力量轰然撞开:十五岁生日那天,他在旧报纸上看到拐卖犯越狱的消息。台灯下握紧美工刀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抽搐,刀尖在桌面刻下七道深痕——与连环凶案死者胸口的刀伤分毫不差。
你们都在骗我!陈默嘶吼着扯断约束带,医疗仪器迸溅的火花中,他看见审讯室少年正站在走廊尽头。对方白衬衫上的血迹组成奇怪的图案:三个同心圆,与所有受害者背部的烫伤疤痕如出一辙。
苏晚晴突然掀开左臂衣袖,陈旧的火吻伤疤从肘部蜿蜒至手腕。2003年11月23日凌晨,是你把我推出火场的。她的声音像是从深水里传来,当时你脖子上挂着六把钥匙,最外侧那把贴着Kitty猫贴纸。
积木倒塌声再次响起。陈默的瞳孔里倒映出两个重叠的世界:此刻的医疗室正逐渐褪色成燃烧的福利院走廊,林夏的风衣化作翻卷的火舌,老张手中的鉴定报告飘散成灰烬。而在所有虚像背后,浑身焦黑的男孩正将第八块积木摞上顶点。
游戏继续。男孩的声带像被砂纸磨过,燃烧的积木显现出新的名字——苏晚晴。
金属床架与地面的摩擦声刺破耳膜。陈默撞开人群的瞬间,闻到自己皮肤烧焦的味道——那分明来自审讯室少年燃烧的袖口。走廊应急灯突然全部熄灭,安全出口标志在视网膜上烙出血红的残影。
拦住他!老张的吼声在消防喷淋启动的水幕中扭曲。陈默踩着满地流淌的生理盐水冲向证物室,背后的脚步声突然变成福利院木地板的吱呀声。当他撞开铁门,映入眼帘的是二十年前的档案柜,焦黄的案卷封面正在渗出血珠。
苏晚晴的解剖刀抵住他后颈时,陈默正盯着玻璃柜里的证物。那支从第五名受害者手中取下的铅笔,此刻正插在福利院火灾现场的焦尸照片上。铅笔尾端刻着模糊的小字:给默默,生日礼物。
你杀了他们。苏晚晴的声音带着金属共振的异响,就像当年杀死那些披着人皮的恶魔。她的白大褂突然变成沾血的护士服,胸牌上1998年的日期正在融化。
陈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像被撕去页码的小说,在1998年的暴雨夜与此刻的证物室之间反复跳转。他看见七岁的自己蜷缩在福利院衣柜,透过缝隙目睹院长将针管刺入男孩脖颈。那个男孩腕间的月牙胎记,分明是审讯室少年手腕的放大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