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看来,陆祉年品学兼优谦和礼貌。但是裴烁知道他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温和。一旦触及他的禁区,他也会有狠厉阴鸷的一面。
裴烁顿了下,问他到:“你打算怎么做?”
姜岁初疼的一直在低低地啜泣,陆祉年听见她的声音,眼底的冷意瞬间敛去。他起身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轻轻地用棉签往她唇上沾水。
他一边给姜岁初润着干裂的嘴唇,一边低声说道:“下周好像学校有省领导下来视察。”
他毫无波澜的说这么一句,裴烁愣了下,想到他们学校好像也发过通知。好像是省教育局的领导到云市高校考察,一中四中都在考察名列。
“好像是的,我们学校也发通知了。”裴烁说完他好像反应过来陆祉年打算做什么了。
裴烁看向他,“阿年,你是打算让孙菲菲退学?”
姜岁初嘴唇很小,唇形是很好看的M型。沾水后唇色透着淡淡的粉色,在微光下显得晶莹剔透。棉签上的水滴了一滴在她的下唇,水滴很快沿着唇缝滑落至唇角。陆祉年弯下腰,修长的手指轻抚上她的脸颊,然后用大拇指轻轻揩去唇角的那一滴水。
然后他看着姜岁初因为难受一直紧紧皱着的眉头,眼眸里的柔色渐渐冷却下去,又恢复了刚才的狠绝。
他用拇指一边轻抚着她的秀气的眉头,一边说:“光退学太便宜她了。”
他要让学校开除她,而不是她主动退学。他要让孙菲菲从一中出去后,再没有机会走进云市任何一所高校。
他也要让她尝一尝骄傲和自尊被人踩进泥里是什么滋味。
陆祉年从来都是说到做到,他既然这么说了,就表示他心里已经计划好了一切。裴烁也无需再问,需要他的时候,他知道陆祉年不会和他客气。
这是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默契。
——
姜岁初意识混沌,她好像听到陆祉年和裴烁的声音,但就是看不见他们在哪里。周遭都是白雾笼罩着,依稀能看出来是在家属大院后面的江边。
她没有穿鞋,赤脚沿着江边往前走。石头硌的她脚底生疼,但是她顾不及那么多。因为她好像还听见了爸爸的声音,她回首往声源处望去。白雾的尽头好似有一束光,在光里有一道她朝思暮想的身影。
是爸爸!是爸爸!
她兴奋地,不管不顾地朝着那束光奔去。即使脚底被粗粝的石子磨破,她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她只知道,要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啊。
跑着跑着,她看见周遭的白雾渐渐散去。她的身体也渐渐变得轻盈,在她终于看清光里那道身影的面庞时,她的身体已经变成小时候的模样。
她哭着扑向那人的怀里,死死地抱住他的脖子,“爸爸,真的是你吗爸爸。”
姜志伟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抱起她,“当然是爸爸啦。”
“小滑头。”姜志伟捏了捏她哭的红红的鼻尖,笑道:“是不是又惹你妈妈生气了,鞋不穿就跑出来。”
她圆圆的的杏眼含着一汪水,愣愣地看着眼前年轻英俊的父亲。
是梦。
这是梦。
爸爸已经不可能回来了。
梦中的姜志伟看着女儿呆呆的模样,笑了。他伸出食指,轻轻地在她眉间点了点,“爸爸带你去玩水好不好?”
姜志伟的手常年握枪,手心手指尖都是一层厚茧子。手指点上她额头的那瞬间,姜岁初真实的感受到皮肤上父亲手指传来的温度。
那一刻,她想,如果是梦那就永远永远别让她醒来吧。
“小傻瓜。”姜志伟怜爱地揉了揉女儿毛茸茸的脑袋,然后双手将她举过头顶,让她坐在自己的肩膀上。
姜志伟抓住她短短的小肉腿,微仰着头,笑着对她说:“走咯,玩水去了。”
爸爸在的时候,她最喜欢的就是骑在爸爸的肩膀上。那时她觉得在爸爸的肩膀上,好像能看的很远很远。她喜欢张开手,去抓指间穿过的风。
爸爸笑着,她也笑着。
爸爸带她去了小时候常去玩水的浅滩,爸爸光着膀子和她玩举高高。她被爸爸用力的抛起来,又接住,抛起来,又稳稳地接住。
在爸爸每一次将她高高抛起时,她都能感受到江风从她耳边拂过。
轻轻柔柔的。
“岁岁,勇敢点。”
“勇敢地张开手,只有张开手才能抓住风。”
爸爸的声音好像变得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爸爸?”她低头看去,四处早已没有爸爸的身影。
一瞬间,她身体如失重般重重的落入水中。
咕咚一声。
随之而来的是冰冷的江水灌进耳朵的混沌声,她听见岸上有人在呼喊。
“救命啊救命啊。”
那声音尖利,急迫中却听不出一点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