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是约好了九点她去酒店找他吗,为什么要找她。
陆祉年背靠在椅背上,一双长腿大喇喇的敞开,随着行车途中的颠簸,右腿有意无意的碰到她的。
姜岁初觉得晚风似乎不是那么凉爽了,不动声色的把腿收了收。陆祉年瞥了一眼她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弯了弯嘴角。
“我怕某人又骗我,放我鸽子,所以只好自己来找你喏。”
她怎么会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膝盖,喃喃道:“我会去找你的。”
“什么时候?”
清润的嗓音在晚风中显得格外温柔。
“九点啊。”她有些懵,搅了搅手指,“我们不是约好的九点吗?”
他没看她,而是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夜空。完美的侧脸在朦胧的夜色中更显立体。
“我说的不是这个。”他停顿了下,闭了闭眼,长睫在光影中似蝴蝶振翅,片刻归于平静,“你知道的。”
他的语气颓然,有些无可奈何。
——我会去找你的。
——什么时候?
他问的不是她什么时候去找他拿手机,而是问她什么时候以姜岁初的身份去找他。
姜岁初怔愣的盯着自己的手指,之前在学校手上的倒刺已经快好了,这几天回来天天干活,毛刺啦啦的倒刺又长了出来。
她低头用手拔着倒刺,像是在回答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很轻,风一吹就隐在夜色里。
路灯的橙黄的光影一道一道掠过,她余光里是陆祉年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匀称,皮肤白皙,就连指甲盖都修剪的圆润干净。
真是好看,不像她的手,干瘪枯瘦,疤痕遍布,难看死了。
她突然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想要把倒刺都拔干净。
“姜岁初!”
他突然叫她。
手一抖,食指上一根倒刺被连皮带肉扯断,血瞬间冒了出来。姜岁初皱了皱眉,食指弯曲,用大拇指紧紧按住出血的地方。
这是他第二次叫她名字,第一次是在电话里。
隔着电话,她尚且还有反应的余地,可是现在,他就在身边,嗓音清清润润的喊她。
她的情绪无处遁形,眼眶又酸又涨,只好将头埋得更低。
陆祉年微微偏头,看着头已经快埋到膝盖里去的女孩,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也不想去质问她任何事,他只是希望她可以不要那么排斥他而已。
姜岁初余光看见他抬起手,随即那微凉的掌心轻轻落在她的头上。
陆祉年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说,“抬头。”
姜岁初轻轻的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涩,抬头看向他。
他只是浅浅看了她一眼,然后伸出食指指了指天。
“看,月亮在跟着我们走。”
她懵懵的仰起头。
夜色并不浓稠,几朵云彩虚浮在空中,随风飘动。夜空就像是黑色的墨汁里混了几滴蓝,黑中透着点灰蓝。
几颗星星点缀着墨蓝般的天空,一弯明月是这个夜幕里最夺目的装饰。
来这工作这几天,每晚下班后回到宿舍倒头就睡,从来没有看过这里的天云星星和月亮。
原来山上和山下看到的天空一点都不一样。山下抬头看天,天空似乎很远,夜色也很浓稠给人很空洞的感觉。可山上完全是另一种感受,让人觉得好像伸伸手就能摸到月亮。
她感觉整个人好像都放松了下来。
陆祉年:“还记得吗?”
姜岁初扭头看他:“什么?”
他也收回视线,偏头向她看过来,嘴角微微上扬。
“月亮走我也走,月亮是我好朋友。”
这句童谣是小时候姜岁初爸爸教给他们的。
小时候,吃完晚饭大人们就会带着孩子去江边散步。姜岁初指着天上的月亮问爸爸,为什么月亮在跟着她走。
爸爸告诉她,因为月亮是她的好朋友,会一直陪伴着她,就像他一样。
那时的她还很天真,活在童话的世界里,也不懂什么相对运动。她一直坚定不移的相信,爸爸会和月亮一样,一直陪着她。
可爸爸骗了她,留下她一个人。
她看着他,突然笑了,笑的眼角有些晶莹。
“你怎么也会信这种骗小孩的话。”她抬头看向天空,努力睁着眼睛,声音有些微哽咽,“月亮从来都不会跟着谁走,也不是谁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