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才能稍稍喘口气。
萧珩一直跪在灵前,滴水未进,谢清黎不免有些担心,夜半的时候,悄悄走到停灵的大堂。
堂里只有萧珩和萧月然,还固执地跪着,不肯去休息。
谢清黎轻轻吸了吸鼻子,走到萧珩身边,陪他一起跪。
萧珩满身冷寂,察觉到了她的到来,缓缓抬眼,目光落在了棺椁上,声音嘶哑无比。
“我年幼的时候,身体羸弱,稍稍吹风就会发高热。祖父为了让我强健体魄,每日天亮,就会带着我一起练武。我跑不动了,他就拉着我的手,告诉我,萧家的男儿,不会轻言放弃。”
谢清黎鼻尖一酸,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越来越高大,可祖父却越来越瘦小。我以为他还能等等我,等我肩负起萧家男儿的责任,但他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萧珩闭眼,喉结上下滚动,手掌紧紧握成拳,像是在竭力压制住内心的波动。
谢清黎握住他的拳头,眼睛里泛着水光,“祖父在天之灵,都知道的。”
祖父那样豁达宽容的人,若是没有他的首肯,萧珩又怎么可能会分府,搬去将军府?
他将这国公府里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心力去阻止,所以不想让疼爱的孙儿和孙媳,继续困在这里受委屈。
祖父都知道的,所以他不会怪萧珩,没有见他最后一面。
到第三天傍晚,萧府众人扶棺出行,为晋国公下葬。
悲恸了三天的老夫人,也拄着手杖,憔悴萎靡地跟在了送灵的队伍中。
行至下葬的陵地时,她看到了女眷队伍中的谢清黎,麻木的双眼腾然升起怒火,浑身颤抖着嘶喊。
“谁允许她跟来的?若不是她那天来府里闹了一通,老爷怎么会气急攻心,走得这么突然!你们还敢背着我,把她带到这儿来,是想让老爷死不瞑目吗!”
她的声音太过凄厉,竟然把吹奏哀乐的唢呐都盖住,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谢清黎的身上。
萧月然就站在谢清黎身边,见此情形,撇了撇嘴,鼓足勇气说道:“嫂嫂是大哥的夫人,况且先前祖父病危时,就是嫂嫂将祖父救回来的。她来送祖父最后一程,是人之常情啊。”
萧珩踏出一步,挡住了老夫人的目光,沉声说:“清黎的名字记在萧氏族谱里,是我名正言顺的夫人,于情于理,她都有资格站在这里。”
老夫人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强烈的愤怒燃烧着她的理智,将手杖一扔,凄然一笑。
“好,好,好!老爷才走,你们就合起伙来,欺负我这个孤家寡人了是吧?既然你们没人再听我的话,我也不碍你们的眼,今天我就同老爷一起下葬,为他活殉!”
范氏和李氏闻言,都忙不慌地出言劝阻,但老夫人不为所动,一双泛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萧珩,等他做出选择。
谢清黎在一片嘈杂中,深吸了一口气,悄然走到晋国公的棺椁前,双膝跪下,庄肃地为晋国公磕了三个头。
“祖父,清黎只能送您到这里了。来生若是有缘,我一定做您的亲孙女,侍奉膝下,为您尽孝。”
说罢起身,朝眉眼沉戾的萧珩,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扰了晋国公的清静。
她退让,不代表她就认了老夫人的罪名,只是不愿意在这最后的时间,还让祖父感到心寒。
转身离去,那道纤弱的身影渐行渐远,徒留一片萧瑟。
萧珩定定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额角脖颈爆出一片青筋,眼角眉梢染上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