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沛等人从老夫人房间退出来时庄乐衍已在院子里站了大半个时辰。
她佯装吃不消,身子跟着歪斜被庄沛一叫惊得踉跄了几步,一副受惊的小兔子模样。紧忙整理两下衣摆,恭敬福礼道:“大伯,父亲!”
庄驰撇了她一眼,冷哼一声拂袖离去。庄驰打量了这个离家十余年的女儿许久,见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暗笑,到底是乡下来的,看在眼下她还有用的份儿上出声安慰道:“你祖母是被气急了才用茶杯砸你,赶明你好好同她道歉她会原谅你的。”
庄乐衍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老老实实答了一声:“是!”
庄沛将她安置到一处偏院,又指了两个洒扫丫头,两个伺候丫头给她。
他指了指院子:“这处院子虽偏远了些,但胜在安静、环境也好,你刚回上京很多规矩都不知道,家中常有客人不小心冲撞了就不好了。”
说着又看了眼跟着庄乐衍的王大野:“你这丫头不知礼数,念在她大老远陪你过来就先让她待在你身边,只是这院门还是少出,有什么事儿让云佩陪你去。”说着随手一指那两个伺候丫头。
其中一个眉目清秀的丫鬟上前一步,俯身行礼。
庄乐衍点点头,没对庄沛的要求提出不满,恭敬的应了。刚刚暴露过多,她不想现在就跟伯爵府这群人彻底撕破脸。
似是由于再三开口道:“父亲,我母亲可有留下些什么遗物吗?母亲走得早,女儿又离家太多年了,如今快要嫁人了,想看看母亲留下的东西,以慰思念之情。”
庄沛扫了庄乐衍一眼,面容上伪装出来的温情霎时褪去,负手而立:“刚找了你祖母的不自在,现在就要找我的晦气了?”
那个女人嫁过来时一穷二白,唯二的两箱嫁妆一箱是自己平日里的衣裳用具,还有一箱是父亲为了给她撑面子送的,还能留下什么东西,她的所有东西都是伯爵府给的。
庄乐衍低着头不出声,手掌紧紧的握成拳藏在衣袖下。“女儿只是想看看母亲生前用的东西,想了解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庄沛彻底冷了脸,仿若提起那个人就晦气。哪怕知道现在该好好安抚、笼络她,以此来显示自己慈父的关爱,让她听话为自己做事,心甘情愿为伯爵府献身。
但她非要提起那个晦气的女人,若不是因为她自己怎会被同窗嘲笑,又怎会越来越不得父亲看中让老二那个家伙出了风头。
凭什么老二可以娶郡主,他就只能娶个乡野村妇。
“你不必惦记她,你该以有这样的母亲为耻。等你住几日就该想明白了,你所拥有的,你生来带的,日后所依仗的都是伯爵府带给你的,同你那个母亲全无半分关系。”
说罢便怒气冲冲的走了。庄乐衍盯着庄沛的背影,眸中杀意盎然袭来,手中一枚银质的梅花暗器在两指间搓来搓去。
“姑娘。”王大野担心的扶了下庄乐衍的手臂,提醒她屋内还有人。
庄乐衍收回暗器,卸力一般身姿颓废下去,似认命的吩咐道:“你们各自去做自己的事吧!”
几个丫鬟福礼称:“是!”便开始收拾院子,毕竟久无人居住屋里落了层厚重的灰,还有很多东西没有添置。
王大野好不容易支开了那两个丫鬟凑近庄乐衍:“我今晚替姑娘去教训教训那个三爷,他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
庄乐衍抬头看着窗外忙活的几个丫鬟,悄声说:“不必了,蒙汗药带的分量足吗?”
一听这话大野,拍着鼓囊囊的荷包说:“放心吧,这只是一小部分!”
“我不相信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今晚我们去找找。”
她抬头看了看这破败的院子,门口的灯笼漏了两个洞,院子上的石桌上都是落叶,面积却不小,离莲花池也很近环境算是不错。
虽说离主院远了些,但也方便她行动。至于那位庄三爷,她长吸一口气……
院子里的石桌收拾好后,庄乐衍在椅子上呆坐良久。云佩几次三番上前都被王大野瞪了回去。
直到院子里来了人,庄乐衍这才回过神。
嬷嬷走进来对着庄乐衍恭恭敬敬行礼,双手递上一个木盒子,恭敬的解释道:“这是我家夫人这些年收集整理的,本想着若有一日姑娘嫁人了就托人送去安北城给姑娘舔妆,谁成想姑娘回来了,还要在伯爵府出嫁,就紧忙让老奴收拾好给姑娘送来了。”
王大野接过来拿到庄乐衍身边打开,只见一盒子的信笺、草纸还有两支钗子,都是她母亲生前的东西。庄乐衍低头一瞧眼睛就红了,伸手将其中一支银钗拿起。
这是舅舅亲手做的,上面雕着雏菊,是他送给母亲的及笄礼。她也有一只,上面刻着松竹,是舅舅在她及笄的时候亲手给她做的。
那嬷嬷见状在一旁开口:“三夫人进府晚,这已经是她能留下的最多了。”
庄乐衍的双眸仿若被春风拂过,再没了刚刚的颓唐之态:“这样已经很好了。”
她将银钗放回,将盒子盖好,手指珍惜的拂过,嘴角轻轻上扬,勾勒出一抹满足又深情的微笑:“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了。”
她的脸颊因这份感激而微微泛红,眼中散发出的光彩如晨曦中绽放的花蕊,整个人的气质在这一刻变得柔和。偏她脊背挺直,眉宇间透着股英气。
嬷嬷看得痴了,哪怕身着旧裙衫也丝毫不减光彩,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嬷嬷忙低下头:“姑娘喜欢便好。”
她原对三夫人的示好有过疑虑,一个自小离家受人不喜的嫡女说是弃女也不为过。三夫人将心思放在她身上还不如安心养胎,早日为三爷生下嫡子。
听说她在暖阁里为二爷说的那段话时心中高看了这个姑娘几眼,但也觉得她过于沉不住气,就在刚刚她看到她红着的眼睛闪过的光,莫名的觉得或许她就是伯爵府这滩死水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