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庄乐衍进府的婆子一脸鄙夷的嘲讽道:“你小地方来的,别怪我没提醒,眼睛别乱看失了规矩。一会儿进暖阁别乱说话,今儿家里的爷都在,尤其是那位,要是不小心惹到了,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王大野原本装的好好的,规规矩矩走在庄乐衍身后,一听这话急了,死老太婆她现在就挖了她眼珠子。刚要上前却被庄乐衍按住手臂压了回去。
她悄悄朝她摇头,手中多使了几分力,捏得大野眼泪差点出来。
她家姑娘手劲儿可真大啊!
只得悄无声息的退了回去,暗暗打量永安伯府的布局记在脑中。
暖阁内老夫人坐在上首,婆子领着庄乐衍进门:“老夫人,人带来了。”
庄乐衍原本低着头,进了暖阁之后才发现屋内格外热闹,她悄悄扫视一圈除了小辈的女眷怕是都聚齐了。人这么齐,总不会是为了迎接她的。
眼珠微转,上前扶身一礼:“给老夫人和各位长辈问安!”
三夫人张氏看着庄乐衍仔细打量,刚刚是爷们儿们的事儿,她大气不敢出,突然转换到她的主场了还有点不习惯。
这是她前头那位生的,是她家老爷目前唯一的嫡子,另一个在她肚子里。
表面虽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眉眼间确有几分英气,她瞄了眼丈夫又回头打量起庄乐衍,应该是像她母亲多些。
要不是她院子里那位不安分的姨娘提起这位衍姑娘,她都要忘了自己丈夫前头还有一位夫人。
庄乐衍问完安暖阁内诡异的安静了一会,还是老夫人打破沉静开口道:“多年不见,衍丫头出落的愈发水灵了。”
庄乐衍刚刚只扫了眼三夫人便继续低着头,假装胆小恭敬的样子答道:“多亏了舅舅和舅母,把我养的极好!”
“呵!”暖阁内响起一声冷笑,庄乐衍就着声音微微抬头朝那人看去,屋内的人也纷纷朝那方向看。
只见那男子一身圆领玄色锦袍,腰间跨了把赤金刀,黑发束起,修长的身体状似慵懒的倚靠在椅子里,双腿交叉翘着二郎腿,整个人显得狂傲不羁又透着几分严肃冷酷的距离感。
他见众人瞧他看过来,微敛了神色,毫无愧疚的解释道:“不好意思,没忍住。”
庄乐衍打量到他手腕上绑着的月碧色发带,总有种熟悉的感觉,但看屋内无人敢驳斥他刚刚的行为,到底又低下头装弱小。
老夫人虽不高兴也还忌讳着刚刚的事,不敢申斥陆临枫,笑着对庄乐衍介绍:“这是郡主带来的孩子,照辈分算你兄长,你就称他一声枫哥哥吧!”
庄乐衍刚要给面子的叫一声枫哥哥,那男人就出声打断:“别,我可承不起你们庄家的亲。”
老夫人接连两次在小辈前被下了面子,到底有些过不去,低声申斥道:“你母亲既嫁到我伯爵府,你如何不是我庄家的亲?”
宁安郡主放下茶杯,靠在椅子上说道:“别,当年庄尘许我时我便告诉过他,我嫁的只是他这个人跟伯爵府并无干系,如今伯爵府前途未卜还是别乱攀亲的好。”
庄乐衍觉得这头低不住了,老天爷怜悯她,刚到上京就有伯爵府的大热闹看。她缓缓抬起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她身后的王大野早就安奈不住抬起头打量。
老夫人接二连三被这母女二人下了面子,长年累月的上位者姿态使她早就习惯了颐指气使的解决问题。
啪的一掌拍到小桌上,冷声呵斥:“那你们是要如何,抄家灭族不成?”
庄乐衍听这话脸色一僵,抄家可以?灭族她现在改姓来得及吗?早知道路上多磨蹭些日子,抄完家再回来。
“老夫人严重了。”陆临枫从椅子上直起身来,活动了下肩膀,边摆弄手中的坠子边说:“哪里就到了抄家灭族的地步呢?公事公办就好!”
“好一个公事公办?”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看着陆临枫,出声讽刺:“如今是我大儿子出了事你要公事公办,若是我二儿子出了事,你难道也要公事公办?”
陆临枫停下手中的动作,歪头看向老夫人,理所当然道:“我母亲眼光好,自不会看中这般宵小。若真是眼瞎心盲了,当然也要公事公办。”
他话说得慢却是又稳又狠的打在老夫人的心上,偏得她的两个亲生的儿子没出息谁也压不住这臭小子。
庄乐衍悄悄抬头看他,册子上说宁安郡主二嫁伯爵府次子,他应该就是宁安郡主跟先头那位的孩子。册子上说伯爵府次子痴情苦求已经丧偶的宁安郡主多年,最后郡主被他感动,但有一个条件就是她这一生只会有一个孩子,不会再为伯爵府产子。
老夫人气急猛地看向二儿子庄尘,咬牙切齿道:“你就要看着他们母子这样折辱你的母亲吗?”
庄乐衍的目光也随着老夫人望向庄尘。原来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不争气,犯了大罪被抓到小辫子。怪道是她运气好,盼着伯爵府倒霉盼了这么多年,一回上京就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庄尘虽是行二,却是庶出。从小到大伯爵府的所有资源都偏向嫡子庄驰和庄沛,谁都不看好他暗暗打压他,可偏偏他最有出息。再工部一路稳扎稳打地向上爬,如今已是工部侍郎是整个伯爵府官职最大、最有出席的儿子。
不仅得陛下看中还娶了宁安郡主。
只见他稳稳站起来,长身玉立,恭恭敬敬的朝老夫人行了一礼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君子处事自当明是非、辨善恶、识好歹,吾等为官自当忠君王、为百姓、效天下,死亦不折。今日大哥做错了事自当受罚,他日吾若改初心亦该万死。”
啪、啪、啪!庄尘话音刚落,就传来一阵掌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庄乐衍身后的小丫头一脸崇拜的望着庄尘痴痴地鼓掌,还是被庄乐衍瞪了一眼又踩了一脚才停下来,待看到众人或气或怒的目光时忙低下头。
明明就说得很好么,难道就自己想鼓掌吗?
庄乐衍偷偷给了她一个眼神,其实她也差点喝彩出声,没想到伯爵府还能养出这样的硬骨头。
老夫人气得怒目圆睁,半晌指着庄乐衍大骂:“你就是这么教丫鬟的,你舅舅到底有没有教过你何为孝道,何为教养。”
她越过几人直接将气撒在庄乐衍身上。
庄乐衍莫名其妙被斥责教养不好,心下冷笑,这是谁都得罪不起就拿她当出气筒。
遂眼神冷了下来上前一步,面上依然恭敬,规规矩矩再次福礼,开口道:“舅舅教我为官者应清风鼓袖,朗月正冠,为国为民;为将者要忠君报国,守山河,纵马革裹尸虽死不悔。
所以……”她抬起头正对上老夫人的眼睛,语气坚定:“阿衍觉得,二伯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