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从垚城传到交城要稍晚些,北国王都已经闹翻天了,交城军营才刚刚听说关于玉琉的传言。众人大惊,议论纷纷。他们这些人中,有的曾亲见玉琉神姿,有的当年远远瞧过和亲队伍,有的只是从人们的口口相传中得知了玉琉对北国的奉献。故而他们大多都对玉琉心怀敬意,听说这个传言后,皆对玉琉的遭遇十分不忿,甚至暗地里对王庭也颇有微词。军中都是大老爷们,莫千岱治军严明,不仅禁了军妓,也不许将士们去往交城内狎妓。也有人听闻玉琉之事后,目露淫邪之色,当众口吐污言,以此为乐。这些人对玉琉本就没有敬意。在他们看来,玉琉生在皇家,从小享尽锦衣玉食,国难当头,她身为公主去和亲,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于是戏谑嘲讽的话越说越过分,很快就变得露骨和肆无忌惮了起来,淫笑声不绝于耳。这些话被敬重玉琉的士兵听了个正着,气得当即出言怒骂。两方你来我往,最后吵红了眼,竟打了起来。而这样的一幕,在交城四营几乎同时上演。南营的王厚麦与刘生安如今已然成功拉拢了六名千夫长,骤然听闻玉琉之事,王厚麦摇了摇头,一脸悲哀地说道:“老安,主将不成,王上不堪,难怪老秋在信中说,这国要亡啊。。。。。。”而此时的军中主帐,乱象还未禀来,常副将正焦头烂额地说着另一桩事。“将军,那乔地义与萧千月这几日带兵连番骚扰交南道驻军,不分昼夜,神出鬼没,打完即走,滑溜得很。”“属下前两日已经做主,给交南道闸口增派了一千人,但依旧没能将乔地义他们留下。”“今日交南道驻军再次传信请求增援,将军,属下斗胆请命,带兵埋伏交南道外,将乔地义与萧千月生擒回来!”莫千岱坐在主位上,眉眼阴沉得很。自从猜到沈元白极有可能想为玉琉报仇后,莫千岱便知晓,自己的长子定是凶多吉少了。他心中悲痛难忍,但为了大局,还是将自己的猜测写下,连夜让人传信回京,通知金裕王早作防备。此时听得乔地义之名,莫千岱不由咬牙切齿,恨不得让乔忠国也尝尝丧子之痛的滋味!但他到底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无论此时恨意如何汹涌,也绝不会轻易感情用事。“常副将,武定二十万大军还在饱受疫病折磨,如今早已不足为患,而北鼎城不过驻守着三万雍军。”“这时候若是打起来,乔忠国可没多大胜算,你觉得,他派乔地义屡次前来挑衅,所求为何?”常副将被问得一愣,登时就想起了今日才听说的那个荒唐传言。据说,这传言就是少将军亲口说的!这会儿其实连常副将都很好奇,这传言究竟是真是假。莫千岱看出了常副将的心思,直言道:“是真的,传言都是真的,而且永林也确实知情。”常副将闻言悚然一惊,这一刻将军方才问的问题,他心中忽然就有了答案。“将军,难道乔忠国这是故意想逼您出兵,然后当着我们将士的面将少将军推出来,坐实这个传言?”常副将觉得自己猜对了。他当年曾亲见玉琉公主在南城门上的风采,故而心中对公主还是有敬意与感激的。因此听说这个传言后,他便觉心头悲凉得很,更不可遏制地生出了一个念头:那样卑劣的王,那样不堪的王庭,怎配得上他们这些将士为之抛头颅洒热血呢?一旦传言被证实为真,少不得要军心大动,岂不正好给了乔忠国可乘之机?莫千岱见常副将说到了点子上,当即点了头。“所以你此次前去交南道埋伏,不要带四营的将士,带本将的亲兵去,无论听到了什么,都把嘴闭严实了!”常副将闻言急忙领命,刚转过身去,忽然脚步一顿,涩声道:“将军,若乔忠国当真做此打算,那少将军只怕。。。。。。”莫千岱闻言缓缓闭上眼睛,这一刻冷厉尽褪,显出了几分颓丧与绝望。“去吧。。。。。。”莫千岱挥了挥手,再无他话。永林被抓的那一刻,便注定没有活路了。而他手中没有可以和乔忠国谈判的筹码,他也不能退,因为他一退,北国就当真完了。莫千岱心中锥痛到几欲崩裂,但正如他当初教导莫永林时说的那般——身为主将,即便天塌下来,他也得不动如山!常副将见状暗叹一声,正欲退下,忽而帐外来报,说军中各处都因为传言闹起来了。常副将急忙扭头看向莫千岱,莫千岱已然收起悲色,冲常副将冷冷点了头。无论如何,军心都必须稳住!常副将心领神会,赶紧退下,而后以雷霆手段严惩了所有违纪内斗的士兵,并在军中辟谣,将传言归结为雍朝的诡计。这一次常副将罚得有些狠了,众人到底不敢在明面上再嚼舌根了,可背地里都止不住地嘀咕:若传言为假,怎么不见少将军亲自出来否认呢?这其中只怕还是有些猫腻!常副将整顿完军中乱象后,当夜便点了足足两千亲兵,悄悄赶往交南道。常副将嘴上虽不说,但他迫切希望能救下少将军,若当真不成,至少也要将乔地义擒来,为少将军报仇!————夜幕降临,此时武定河上游的白桦林里格外热闹。娇娇坐在帐篷前,干粮也啃得有滋有味。乔地义在一旁眉飞色舞地说起了白日里骚扰北军时的场景,脸上满是畅快之色。萧千月时不时补上两句,暗恼自己今日发挥不好,被乔地义比了下去。沈元凌听得一脸艳羡,恨不得明日就跟着乔地义一同上场。乔天经就稳重多了,时不时扒拉一下眼前的火堆,听得眉眼舒展,嘴角噙笑。牛都吹完了,乔地义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这会儿才认真了神色,沉声道:“一连五日,大哥,我觉着时机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