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
灰暗的苍穹之下漂浮着一朵朵浓重的乌云,几只秃鹭从参差的云层后悄然飞来,在低空盘旋着,发出阵阵高亢刺耳的叫声,时而俯冲而下,落在半腐的尸骸之间,时而又受惊飞起,伴随着渐渐远去的鸣叫声,眨眼消失在了云宵深处。
巡逻的士兵来来往往,燃起的耕火在夜间就和星星一样,不停的闪烁着。
主账内,军医替秦老将军贴上了药膏,叹道:“老将军的腿在冬日里头本就不好,如今又旧疾复发,可谓是雪上加霜,需得好好将养上一阵才行。”
“劳烦军医了。”秦延年拱手作揖,送走军医后,回到账中之时,见父亲作势要下床,一双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
“父亲,军医方才说的话您是没听见吗?您在床上躺着好好休息就成,军中的事情,还有儿子,再不及,不是还有京城的那位么。”
秦老自顾自的下床,拿过一旁的外袍披上:“我自个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都是些以前留下来的老毛病,不过是这两天天不好发作了而已,过上些时日就会好的。”
“如今北齐大军在关外虎视眈眈,无论如何,我都得保证关内的百姓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个年关,如何有心思酣睡?”
知道自己老父亲的性情,秦延年也只能由着他,父子第二人正说着话时,卫恒从账外走进来。
“见过静王。”
饶是以前做过翁婿,后来又惨淡收场,在面对卫恒之时,秦维在面对静王之时,依旧不卑不亢,既有对皇家的恭敬,也没有失了自己的傲骨。
在南越朝堂,他是唯一的一个孤臣。
他出身贫寒,父母双亡,年少便从军,抚远大将军的位置,是他在战场上用不计其数的军功得来的。
后来,他培养出一支军队,外人唤秦家军,这支秦家军,有人曾言,南越的秦家军,或许会背叛朝廷,但不会背叛秦老将军!
太祖爷于他与有知遇之恩,他也曾立过誓,这辈子都会忠于南越,为他守护好边关。HTtρs:Μ。Ъīqiκυ。ΠEt
是以,在得知女儿是因为没有按着卫恒的意愿拉拢他,这才导致夫妻二人发生争执,最终发生一尸两命时,他第一时间做的,就是替女儿求得了一纸和离书。
道不同,不相为谋。
卫恒欲伸手扶秦维起身,秦延年却已先他一步。
卫恒有些尴尬的将手收回,秦延年扶着父亲坐下后,不悦的看了过来。
“没有记错的话,静王殿下刚到军中之时,我就告诉过你,不是有要紧的军务,不要在我们父子二人面前晃悠。”
秦延年就差把自己厌恶他这几个字写在脸上,语气也很是不善。
“本王听闻秦将军旧疾复发,这才前来探望,并没有别的意思。”
秦延年冷哼了一声,横眉以对:“王爷现下已经看过了,可以滚了么?我父亲不仅仅有旧疾,还有心病,看见王爷,这心病就会犯!”
“延年,不可对王爷无礼。”秦维咳嗽了两声,缓缓开口。
卫恒看了一眼秦维,拱手道:“老将军既是无碍,本王便先告辞了。”
待卫恒出了军帐,秦延年直接对着外面呸了一口。
“伪君子!”
“延年!”
眼见父亲真的动怒,秦延年这才将脸上的神情收敛了几分。
“父亲,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德行,他有几分本事,您心里还没数吗?他会放下身段来这苦寒的边关,还不是因为朝中的势力都被摄政王和皇上拔出的差不多了,想着来这里博取你的同情?”
柳太傅虽然致仕,可南越有才的文人多出自柳家的云麓书院,如此,除却一些因为利益而牵扯的老臣之外,卫恒几乎笼络不到南越新臣。
文臣这方面,有柳太傅和顾尚书这两座镇山虎在,卫恒想要分一杯羹几乎不可能。
秦延年说着,神情愈发的不屑起来。
“若是姐姐还在,我或许还能给他几分薄面,如今,他想把我们父子二人当成踏板石,在军中占据一席之地,那我便让他知道,这武夫的骨头,比起那些文人,还要硬的多!”
“他的心思,为父自然清楚,不过,他到底是皇家人,你也不可做的太过了,只要他在军中不生事,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别的,老夫也懒得与他计较。”
另一边,回了自己军帐的卫恒,神色不虞。
“王爷,还是先吃点东西吧,你午膳就没有用多少,再这般下去,身体会支撑不住的。”
卫恒看了一眼清汤寡水的饭菜,一丝胃口都无。
“撤了吧,本王没有胃口。”
“北齐那边,可有异动?”
副将摇头:“我们的人一直都有盯哨,上次咱们虽损失了两千兵力,可那北齐也没讨到什么好,估摸着,年关之前,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了。”
卫恒一直郁结的神情缓和了几分。
“让他们盯紧了,不得有半分懈怠,确保关内的百姓能够过一个安稳的年。”
“是,属下再去给您重新弄点吃食吧。”
“不用,你把这个交给军医,让他拿给秦老将军,告诉他,不必在将军面前提是本王给的。”
副将从他手中接过药膏,犹豫疑着开口:“王爷刚才为何不亲自交给秦老将军呢?您不是一直都想要和他们父子化解心结吗?”
卫恒眼眸微垂:“我与他们父子二人直接横亘了霜儿的性命,岂是这点小恩小惠就能化解的,必须得有一记重创才行!”
副将似懂非懂,挠了挠头后,拿着药膏乐呵呵的去找了军医。
帐外,一人挑帘进来。
“王爷,先生给您来了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