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点头,钟元的心才稍稍放下,伸手理了她身下的乱草,好歹让她躺的能舒服些。
该讲说的已经讲完,钟元不能在此多留,不过半个时辰之后他收了针理了药箱,自牢房中出来,借着狱卒重新将牢门锁上的空档,他才最后恋恋不舍的望了姜芙一眼。
今时今日,他与姜芙在走一条极为凶险的路。
他也不敢百分百保证是否真能完好无损的将姜芙救出,他也犹豫心惊,若不是来此一趟,怕是一时间钟元也难以下定决心。
可比起姜芙这般不人不鬼的活着,不如殊死一博。
若大难不死便是赚的,若不慎就此丢了性命,也好过来日被人用以重刑。
他承认自己在赌,为了姜芙,他愿意倾尽所有,给她换一线生机。
在钟元走后,牢中又重新恢复沉静。
一缕月光照在姜芙的脸上,这会儿施过针,使得她体内逆行的气血平稳了些,高热也不似方才,自混沌中睁开眼,恰好自那高高嵌墙的窄窗中瞥见一轮绝美的月光。
人有美丑贫贱,可月色待世人却无偏颇。
随着脑子越来越清明,再环望潮湿冰凉的牢房之中,哪里还有钟元的身影,她甚至开始怀疑方才是不是自己发癔症,可手上稍一用力,便觉在掌中攥住了一样东西。
她很是费力的撑着胳膊坐起身来,借着月华将将看清手中的一颗黑丸。
终记起,这是先前钟完塞给她的,隐隐记得钟元让她吃了,却未同她讲功效为何。
将那不大不小的黑丸放在鼻底细闻两下,一股浓重的药气传来,气味儿很杂很古怪。犹豫片刻,还是将那黑丸塞到了口中,黑丸入舌,味道异常清苦,惹得姜芙没忍住紧皱了眉,牢中无水,她只能硬将其吞下,而那股浓郁的苦意却漫在口中久久不散。
身子仍虚弱的直不起腰,头重脚轻似随时要栽倒,姜芙只能重新躺回干草堆处,细细回味之前钟元与她说的话。
崔枕安就快到北境了吧。
她如是想。
待回了北境,这里京城与他有关的一切都成了泡影,他若潜龙腾渊,北境上下定举境欢庆世子平安归来。
没有人会知道他在这里曾有过一位发妻,更没有人知道他那所谓的发妻是因何而亡
她姜芙就似一张用过的膏药,被人撕掉便再无痕迹,而崔枕安还会娶妻生子,尽享荣华,风光一生
一想到此,姜芙觉得自己开始就错了。
大错特错。
人一病,连眼皮都沉的似有千斤重,她缓缓垂下眼,夏夜的风卷着知了长鸣声阵阵,姜芙闭上眼,这种感觉好似又回到了小时的仲夏之夜,予了她片刻安宁
夏夜短促,街上打更的梆子敲过三声之后,沈府一处慌张燃起灯来。
沈瑛披了衣衫却未来得及挽发髻,披散着长发匆匆奔去正堂方向。沈瑛是个急性子,一见身旁提灯的婢女碎步落后,她心下一急,干脆从婢女手中夺过美人灯亲自提了朝前奔去。
堂中灯火通明,气氛却异常紧张,她大步入门,似给这满堂的拘谨划开了一道口子,不管不顾地焦声道:“母亲,听说姜芙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