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的山谷只有老大夫暴躁的声音是唯一的调味剂,死气沉沉的阿辰懒得回话,而沐苏苏还在昏迷,生死不知。
阿辰每一日问三遍,“她什么时候能醒。”
老大夫一点就炸,“老夫怎么知道,你要不要也尝尝这滋味,她腹腔受了重击,便是醒来也动弹不得,而且她本就是一个将死之人了。”
说到后边的时候,言语突然低不可闻,这几日他也算看出来,这臭小子油盐不入,只有关于小姑娘的事情上才会有点反应。
老大夫不肯承认自己是想要找人陪着说话,只能臭着脸坐在一边,一边展现着自己炸裂的医术,一边偷瞄着唯一能说话的人。
“怎么才能救她?”阿辰艰涩地说道,眼里却不容拒绝的胁迫。
这高傲的小眼神让老大夫手痒痒,忍了好一会儿才嗤笑着说道,“救不了,老夫还是头一回见到枯竭衰老的身体,不到双十的年纪却有七旬的身子骨,诡异。”
阿辰陷入久久的沉默,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黑沉沉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
山谷的生活一日复一日,外头却已经炸开锅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沐苏苏坠崖之后,第一时间得知消息的萧江宴不顾群臣的劝阻,在悬崖边上,崖低找了三天三夜未曾阖眼。
而后更是亲自出征,一举收回两座城池,一步步紧逼夺取蛮族部落,拒绝投降协议,将其完全碾压粉碎,砍下新汗的脑袋,扒皮削成人棍,一个个悬挂在城池前暴晒。
短短时间内,诸多国家都轰动了,这个男人简直是魔鬼,比起他,他们还不如面对沐将军,好歹不至于这么凶残。
更有传闻,风祈新皇所过之处,没有一个活口,见过他的人都死绝了,一时间众多人猜疑他是不是魔鬼附身了。
又有人说陛下是被丧妻之痛活活逼疯了,是个可怜的疯子,但是无人敢同情。
整个朝廷鸦雀无声,再也无人敢提及选后的事宜,这仿佛成了一个禁忌,一个开始魔鬼的钥匙。
余润站在宫殿台阶上,身边是急切又胆怯的昭宁。
“七哥是不是又犯病了?”昭宁问道。
萧江宴平日里虽然凶,但是怎么也不会六亲不认,现在他的模样便是她也不敢靠近半分,那种感觉太恐怖,真切的知道她再靠近绝对会死的。
余润微微点头,眼神有些深邃,“是复发了,而且变本加厉了。”
“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昭宁拽着余润的手,问道。
余润叹了一口气,“只能压制,他的病原本就超出我的范围,是那位神秘的医者所救,我只能模仿出八分的药效,无法根除。”
最重要的是,他郁结扎心,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都是什么事情啊。”昭宁跟着叹息道。
整个皇宫仿佛染上了一层阴霾,明明天上只有一层薄薄的云层,却仿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皇宫的人终日惶恐不安,生怕成为暴君下一个屠杀的人。
而此时一个深谷中,草木依旧昌盛,虫鸣鸟叫格外的静谧。
“如果她三天之内无法醒来,那就再也醒不过来了。”老大夫难得语气平和,却是在宣布一个死期。
自从这一句之后,阿辰死死地盯着沐苏苏,一错不错,三天的期限很快就要到了,她却依旧没有半分反应。
若不是他贸然喂水,或许她也不必遭此一难。
“醒过来,拜托你醒醒,我不能害死你。”阿辰喃喃自语。
老大夫只觉得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难得见到也不免有几分心软,腾出空间给他们最后的分别时间。
只有一线生机,他也做不了什么了,只能看小姑娘自己了。
沐苏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了她的前世,没有任何人期待她的出生,她是一个意外,父母都不在乎的利益品。
她很早就会认人了,却从没见到过自己的父母,出生之后就是奶妈养大的,她凭着感觉找到自己的父亲,却只听到一个冷漠的声音。
“这哪来的女娃,滚,别扫老子的兴头。”男人埋在女人的身上,一脚将她踹下沙发。
小孩孤独无依地站在一侧,听着女人发出那种声音,再高的智商也想不明白一个父亲为何会认不出家中的孩子。
后来她才知道,父亲是个渣滓,母亲是个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若不是她的存在制约着两家的合作,她或许都不会被生下来。
女人生下孩子便离开,男人花天酒地,没有人看到孩子睁着大眼睛看着。
只有祖父正视她的存在,因为她极佳的天赋,她也没用辜负他的期盼,将即将没落的神厨世家带上了新高度,一个无人企及的顶峰。
沐苏苏竟然还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在一个透明的罩子里,她伸手想要触碰,却在即将触及的时候缩回了手。
她想起了萧江宴,想到了很多人,把她亲妹妹对待的刘颖,实力宠女儿的沐将军,恣意洒脱的好友昭宁公主。
沐家的产业在这里得到延续,并不算没落了,沐苏苏并不需要回忆曾经的一切,过去的她握不住,当珍惜当下。
梦境变幻莫测,她听到了萧江宴仿佛在一声一声喊着“娘子”,压抑的思念踏破虚空,浓缩的情谊颤动着她薄弱的神经。
“娘子,如果你真的要走,不要走太远,我很快就跟上来,黄泉路上你也不会孤单。”
“娘子,你想要男娃还是女娃,我觉得只要长得像娘子一点,哪个都行,不要也行。”
“娘子,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活着就是一种痛苦,就像凌迟,直到我遇见你才知道,活着可以如此的美好。”
沐苏苏一遍遍地喊着萧江宴,听着那些话语,她的心都要碎了。
“江宴,不要!”
似乎有一股劲支撑着,她终于冲破了迷障,感受到了身体的存在,也听到了世间的喧嚣,幸好刚刚都是梦。
泪水浸湿了脸颊,沐苏苏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